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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古屯散记二十篇之五》--佀毅--下部 [打印本页]

作者: 佀波 时间: 2022-12-14 12:27
标题: 《古屯散记二十篇之五》--佀毅--下部

十一

（餐桌上昨天一看见鱼，我就不高兴：姐，你咋还不把鱼吃掉？我说过不想吃了！今天看见大盘鸡块，刚有点食欲，姐姐却亲自挑选鸡大腿放在我碗里，我立即火冒三丈：姐，我又不是看不见？
姐姐只是慈祥地笑笑，照例看着我吃饭。
娇子怼慈母天下通例。弟弟怼姐姐也是么？）

近日沉疴鬼缠身，

无名无理怼亲人。

子夜床边闪黑影，

凌晨相机留慈心。

身材佝偻忙内外，

手指扭曲理乾坤。

此番惜别难再见，

未曾出门已断魂。

（10月5日）

十二

无灾为何要断电？

嫦娥燃烛照广寒。

屋前缸盆冰凌厚，

田间余蔬黑叶燔。

腿如假肢无知觉，

挣扎村委做核酸。

返程降温何所御？

五层单衣凑成绵。

（10月6日）

十三

从来不信鬼和仙，

而今嘻笑学坐禅。

不求余生有富贵，

唯祈返程保平安。

寿终正寝谢三教，

晚辈环绕归九天。

今生功过化烟去，

谁记佀楼一青年。

（10月6日）

十四

（一天时间，姐姐啥活也不干，只围着我转。一会儿自言自语：明天真走了？一会儿又偏着脑袋问我：想吃点啥呀？鱼煎好了。大公鸡烧得稀烂。你胃不好，从小落下的病。现如今牙又掉了来不及镶忙着来看我了。）

八岁领我学走路，

八十还当小弟弟。

鸡魚顿顿早吃腻，

坐在一边劝我吃。

见我爱吃甜红薯，

立马点火蒸一屉。

几次掩面防泪奔，

答非所问装呆痴。

（10月7日）

十五

今夕何夕似贱辰，

禹壤九州一微尘。

心事浩茫登返列，

酸泪潸然别荒村。

松花水白洗舜矢，

鸭绿浪急奏战音。

秋菊迎寒透金色，

笑与冬梅唤早春！

（10月8日）

后记

八月十二日匆忙来黑龙江古三家子屯看望八十七岁高龄的姐姐，原计划住一个月，却因大庆市疫情爆发滞留近两个月，所带药品与衣物均告急。
按规定需提前一天进行核酸检测，虽然往返肇源县城租车费高达二百，去長春租车费每人三百。我都认了，只求顺利逃离疫区！
然而不行！
长春站两位卡门小姐似乎说我只有黑龙江省与辽宁省的通行绿码而缺失吉林省吉祥码。冤枉！我风尘仆仆刚进吉林辖区，未做核酸检测哪有吉祥码？反复查验手机身份证，反复审问我的行踪——其实我双耳实聋，一个字也听不懂。我请求笔谈，两位年青小姐不肯。我因近期两次脑梗中风而导致左腿麻痹旡力，一个小时纠缠中我两次倒地不起，狼狈不堪。另一侧守门的女士走过来扶起我，与同事小声交换意见，然后搀扶我移步她的坐椅上坐下，附耳与我艰难交谈。随后她向上级请示。
   不久来了三位警官，让我坐端正，反复拍照，命令我挤眉弄眼，左右转头。突然我照片中间显现出一团红光！三警官相视会心一笑，轻松地对我说：老先生，您可以进站了！
   我看看手表：滞留一小时23分钟！离开车只有半个多小时了！  我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查清了什么事。我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研究我的身份证！那上面赫然写着我是“新疆人”！原来十年前我是“暴恐分子”的牺牲品，如今我又成了新疆爆发疫情的“传毒者”！！中国之大，行事匆匆，哪还有可以平心静气说理的地方？我决心不再自辩清白，站起身用力用拐杖点地，又摔了一个大马趴！八十岁了，身体真扛摔！来时买了一支防滑手杖，忘在列车上了。这是一支尖头拐杖，只能在农村土路上借力。此处是長春站大厅光洁如镜的大理石路面呀！
我给三位秉公执法的警官与那位热心助人的女士，深深鞠了一躬。
象接力一样，几位志愿者分段把我送上列车。还没找到座位，列车就徐徐开动了。中国动车真守时。
   三个小时后，终于到达日思夜盼的丹东了。然而丹东却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只要从疫区来，一律专车拉走隔离！
   我算不算从疫区来？按黑龙江省行政区划，古三家子屯地处松嫩交汇处，隶属三肇地区肇源县茂兴镇一心村。与大庆单列市无任何瓜葛。古三家子屯距大庆几百公里，四五个小时车程。突然有一天某领导拍脑袋决定：肇源划归大庆，市管县。当初百万农民可是敲锣打鼓庆祝啊！大庆可是遍地黄金，农民可以自由去大庆打工挣钱啦！大庆也摆出富家主人的慷慨风度，一掷千金大修水泥路，贯通县乡。谁料大庆会爆发疫情，株连无辜肇源农民呢？即使到外地务工，人人脑门上也镌镌着“大庆”的原罪！事实是，全国爆发疫情以来，以肇源为圆心，方圆几百里无一例阳。大庆工人阶级千方百计到松嫩平原寻求世外桃源呐！
   丹东站法官拿出一张黑龙江省地图，逼我指出居留屯与大庆的关系。作为党龄近五十年的老党员，我该怎么办呢？只能装聋作哑，佯作不知。站在窗外来接我出站的朋友，千方百计帮我开脱说项。法官最后拿出一张公函纸让我立字据：如有虚假，自己甘受法律制裁！
又是一个多小时滞留，我终于获批“可以回家了。”
哪里是我的“家”？！出生地吉林？成长地山东？！工作地新疆？！退养地丹东？！此时此刻，八十岁风烛残年的老人，头晕目眩，确实糊涂了……
      2022年10月10日补记于丹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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